柳俊淡然说道:“洪书记,去年你们安丰的行政开支,也是全省之冠吧?光是在南方市、明珠市召开的几次招商引资大会,就花了一两个亿。”
柳俊虽然刚刚当上省长,但对于各市的财政收支状况,很是关注。去年安丰市的行政开支,就远在gdp总值第一位的玉兰市之上。除了柳俊刚刚说的那个所谓“招商引资推介大会”耗费甚大,安丰市的干部超编情况,也是全省最严重的。每年都要多支付一笔庞大的“人头费”,更不要说这些超编的干部,所花费的公款了。此外,一些半额编制的单位,要自筹资金“养活”一大批闲杂人员,又不得不乱罚款乱摊派,变相加重市民和农民的负担。
这个原本就是一个恶xing循环。
洪天敬见柳俊总是不咸不淡地揭他的伤疤,心里的怨恨,是不消说了,无名邪火“呼呼”地窜将上来,强自按捺一下,说道:“省长,招商引资是省里定下来的发展大计,我们也不好违背啊。”
柳俊点点头,不再多言。
要靠大道理说服洪天敬这样的老官油子,基本上是不现实的。洪天敬这类人,只信服硬邦邦的权势。若柳俊只是普通意义上的新任省长,洪天敬可未必有这样好的“脾气”,就算不公然顶撞,说话也不会如此“谦恭”,只怕早就皮里阳秋的了。
安置点建的都是新房子,外表看上去,很是光鲜。但走进一户人家一看,屋子里很yin暗,湿气很重,空间也很狭窄,也就是二十几个平方的样子,还隔成一室一厅,所谓厅,大约是十来个平方,那个“室”更小,只有七八个平方,加上卫生间和厨房,一共不到三十个平方,一家四五口人挤在一起,围坐在煤球炉边取暖。
见有客人进门,几个人都站了起来,是一个六十几岁的老人,一对年轻夫妇,另外还有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和一个几岁大的小男孩,应该是一家子。
看到这些忽然登门,衣冠楚楚的人物,主人有些手足无措,虽然带着笑容,但神情很是惊疑。
洪天敬就笑着说道:“大家别害怕,这是省里的柳省长,来看望大家。”
一听是省里的官员,还是省长,一家人更是惊慌失措,紧着请柳省长入座奉茶。柳俊笑着摆摆手,说道:“不忙不忙,我先看看房子,主人应该没意见吧?”
那个三十几岁的屋主忙即说道:“没意见没意见……”
望向柳俊的眼神,很是好奇。
这个人看上去比自己还要年轻,竟然是省长么?
柳俊推开卧室的门,往里看了看,一股霉味扑鼻而来。卧室内的湿气,比客厅更重。客厅里好歹有一个煤球炉在烤着,多少能驱散一些湿气和寒意。
柳俊仔细看完了整个房间,甚至还伸手敲了敲墙壁,发出“咣咣”的空洞的响声,可见砌的是空心墙。柳俊没说什么,也没去煤球炉边落座,就站在客厅里,与屋主交谈了起来。
屋主自我介绍姓黄,原先就是住在“贫民窟”的,响应市里的号召,搬进了新居。柳俊问他对新居有什么意见,屋主便嘿嘿地笑着说“好”,说市里很关心他们,经常会有领导过来看望,给他们送些慰问品。
洪天敬听屋主这样说,轻轻舒了口气。
这个家伙,“觉悟”还是很高的,颇有眼se,等应付走了柳俊,要让市委办公室的人当真来看看他们,送些慰问金和慰问品才行。
对于“懂事”的人,不管是干部还是群众,洪书记都会给他们些好处。
恩威并施,才是好手段嘛。
柳俊和屋主交谈了十几分钟,便礼貌地告辞而去,又察看了其他几户安置户,基本上和黄姓年轻人的家庭情况相差不多,屋里拥挤不堪,湿气和霉味很重。
柳俊的眉头深深蹙了起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