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买衣服、买手机云云, 都是借口,炎拓车出小区,直奔大李坑乡, 芦苇荡,机井房。
从小区到机井房,大概半小时路程。
他确是在还没收到聂九罗那条“芦苇荡”消息时就回车折返,当时倒没多想, 只是觉得聂九罗都知道他已经走了,还追问“走得远吗”, 看来是有重要事找他——与其继续赶路再被她叫回来, 不如先调头, 省时省力还省油。
没想到这车头是调对方向,而且, 老天也眷顾把:芦苇荡距离石河县城四十来分钟车程, 但位置是在石河县城和西安之间,也就是说, 他回石河, 要先经过芦苇荡, 这是他能及时赶到的主要原因;另外, 吕现所在的小区地处城郊,离着中心城区要十来分钟, 四十减十, 是三十分钟,所以, 找吕现,比去医院要更近。
般认为,心脏停搏后, 有个“黄金四分钟”说法,超过四分钟,被救活的希望就很渺茫,聂九罗今天看似凶险,其实占无数的运气——凶险在但凡他走错步、延时一刻,她就会没了;运气在他每一步都走对,每一刻都掐准。
天渐渐黑下来,炎拓紧踩油门,暗暗祈祷老天的眷顾再留片刻、机井房周围一切如故:千万别有人好奇误入,那可就是盖子掀开、发不可收拾了。
万幸,到的时候那一带黑黢黢,平静到只有大丛禾草随风摇摆。
***
炎拓慢慢把车驶近。
先看到陈福和韩贯开那辆途观车——他走的时候,怕这车横在地里引人注意,特意把车开到半塌间土屋后,还扯了半幅屋顶做遮掩——还好,车还在,满是茅草屋顶也依然倾盖在车身上。
又看到机井房的门,被他拿汽车链条锁给锁上,门口还堆块石头。
炎拓长舒口气,车子熄火、车灯全闭,静坐会之后,拎起工具包下车。
开锁进屋,先打手电看圈,屋还保持着打斗之后的惨相和狼藉,除了样。
那口井。
那口井被他用木板条重新盖好了,盖得比先前更加严实,上头还加压截废弃泵身压阵。
炎拓走过去,放下工具包,找出枪来先插后腰,手电斜支在一边照明,然后俯下身用力挪开泵身,又把木板条尽数推开。
股混着血腥味的陈腐气息涌上来,炎拓用手扇扇鼻侧散味,然后拿起手电,筒头朝下,看看。
这机井因为是废弃,所以井端有豁口,其中有两处豁口上都系绳子,两根长绳另一端,都深深绷坠下去,井太深,亮光打不下去,看不真切。
炎拓仔细观察绳身,根静置着,另一根偶有颤动:没错,这情形是合理,他把两人倒吊着放下去的时候,确是一个看上去已经死了,另一个仅仅昏死。
炎拓把手电尾端的挂扣扣到大衣领上,撸起袖子,脚踩上井口借力,身子下探,先抓住静置的那根往上拉。
刚使力,心中咯噔声。
不对,这根吊是韩贯,百几十斤的分量,身子死沉死沉,怎么会这么轻?
感觉上,轻了半有余。
难不成人逃,把切布置复原、在这儿留下个圈套套他?
炎拓后脊心凉,条件反射般回头。
屋静悄悄,外头黑漆漆,车身在微弱月光映照下,反射出幽幽的冷光。
并没有什么人悍然窜出、袭击于他。
再仔细听,周围也没有任何异样的动静。
炎拓定定神,继续拉绳,起初飞快,估摸着距离井口十余米时,手上放缓,谨慎探看。
应该还是个人形轮廓没错。
再近点,因着头下脚上,先看到鞋子裤子,似乎也没错。
后一两米时,炎拓心下横,用力将“韩贯”拽出井口,然后猛退两步,拔枪对准。
韩贯身子摔跌在地上,两只鞋先后摔落,人作趴伏状,静默无声,手足都是捆着——为了保险,炎拓当时在他嘴巴身上各处,还多缠几道胶带。
切都还是照旧,胶带缠裹方式也确是自己手法。初步解除警戒,炎拓微松了口气,但仍觉得有哪里不对。
手。
是手。
炎拓死盯着韩贯手看,亚洲人皮肤偏黄白,男人肤色即便相对黑点,也黑不到哪去,但现在,韩贯被反缚着手,几乎是褐黑色的。
非但如此,那手还干瘪、萎缩,皮肤呈鳞状,像鸡爪上粒粒凸起。
炎拓心头突突跳,他收回枪,趋前蹲下身子,顿了顿,扯下韩贯只脚上袜子。
果然,如他所料,脚以及通往裤管小腿也是一样,干瘪、发黑,脚趾往脚心内扣,难怪刚跌落,鞋就掉——脚已经缩了好几个号,压根抓不住鞋。
炎拓把韩贯翻过来。
这翻,明显感觉出衣服松垮。
脸就更恐怖,只“死”几个小时,按理说,尸体应该处于尸僵状态,然而不是,他像是被生生饿了几个月,肉都饿没了,只剩皮包着骨头,甚至于骨头也似乎在萎缩,原本合适衣服显得异常宽大,衬着颗滑稽的小头。
怪不得他觉得重量轻了那么多。
炎拓有种直觉:韩贯死了。
很透彻的那种死。
是因为什么呢?喉口的血洞吗?难道杀死地枭的关键是插喉?是不是也太简单点?
炎拓时想不明白,不过也没时间管这么多,他掏出手机,以电筒打光,给韩贯尸体拍照:正面,侧面,部位细节,受伤处特写。
这些都是资料,都是信息,管它懂不懂,打包收拢再说。
拍到头顶时,只觉得韩贯顶心处反光异常,炎拓凑近细看,这才发现韩贯正头顶处还有个不易察觉伤口,这伤口跟喉咙处不,边缘处堆着黏液。
他不敢拿手去碰,木板上掰了块裂条下来,轻轻搅碰,然后缩回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