薛蝌犹豫了一下,便吩咐车夫在此等候,自己装作是要雇车的客人,低调的走近了车厂。刚进门十几步,就有伙计迎上来热气招呼。渴
薛蝌一边拿临时编好的词儿搪塞,一边偷眼四处打量。
等到确认车厂里并没有那老徐和那辆人力车的踪影,又发现车厂还有个后门时,他顿时顾不得再装什么客人了,摸出块散碎银子丢给那伙计,指着后门问:“先前我看到有辆不一样颜色的人力车进来,是不是又从后门走了?”
“不一样颜色的人力车?”
那伙计得了赏钱喜不自禁,忙不迭拢进袖筒里,陪笑道:“小的方才没在这儿守着——您老稍安勿躁,我这就给您打听去!”
说完,便小跑着去找旁人印证。
不多时他折回来确定道:“是有辆外来的人力车,进门说是走错了,赔了几句不是,就急急忙忙从后门借道走了。”
“当时就走了?”渴
“反正听说是没怎么停。”
大意了!
听到这里,薛蟠哪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漏了行迹,当下愧悔的一顿足,有些不知道回去该怎么跟堂姐交代——昨儿把这差事交给自己时,堂姐千叮咛万嘱咐,说是宁可跟丢了,也尽量不要打草惊蛇。
自己当时答应的好好的,谁成想……
主要也是没能预料到,一个送信的车夫会如此警惕——不是说那林姑娘不是无依无靠吗?她又是从哪儿找的这等人?
锤头丧气出了车厂,就见自己雇来的车夫,正拉着几个路人口沫横飞的推销报纸呢。
真不知这家报馆给了他多少好处,值得他如此卖力。渴
眼见‘东家’回来了,那车夫才悻悻的放过了那几个路人,回头冲薛蝌赔笑解释道:“让小少爷见笑了,这报纸是刚刚找上门我们车厂的,说是想先闯闯名声,头两期一分钱都不收,卖多少我们只跟车厂三七分成就行。”
闯闯名声?
一分钱都不收?
这下薛蝌越发确定这家报纸心存不轨了,不过他们也确实有眼光,能找到人力车帮着卖报纸——人力车虽然比马车便宜不少,但也不是一般人能坐的起的,乘客大多都小有身家,识字率相对较高,说来也算是精准投放了。
不过他眼下也没心情再琢磨这些,坐回人力车上,一路愁眉苦脸的回了紫金街。
等回到家门前,薛蝌边下车边递过去二两碎银子,吩咐道:“我这里用不到人力车了,你先去回去吧。”
那车夫顿时大喜,这说好了是包一天,车钱早就给了,如今添了赏钱不说,自己还能接着去拉活儿,岂不是一举三得的好事儿?渴
当下对着薛蝌千恩万谢。
薛蝌摆摆手,正欲返回府里,忽就听到一阵刺耳的哨声。
这个动静现如今京城人最熟悉不过了,转头望去,果不其然是几个公差边吹边朝着这边跑了过来。
眼见薛蝌和车夫看向自己,为首的公差抬手指着二人道:“都给我站住别动!”
薛蝌自然不惧,但却怀疑这与那金蝉脱壳的车夫有关,正犹豫是该静观其变,还是直接亮明身份,就见那几个公差如狼似虎的扑向了马车,轻而易举从座位底下翻出一大堆报纸来。
“哼~”
为首的公差昂着头问:“谁是车夫?”渴
其实不用问,他的眼睛也已经做出了选择,毕竟薛蝌那气质怎么看也不像是卖苦力的。
“差爷。”
车夫点头哈腰的陪笑道:“这是怎么了?咱可是遵纪守法的老实人,跟王法沾边的事儿,是半件也不敢……”
“少特娘跟老子贫嘴!”
为首的公差不耐烦的拍了拍报纸,瞪眼道:“这些报纸就没在通政司备案过,且上面都是些胡说八道的东西,你卖它,就是犯了王法!”
那车夫听的直愣神儿,旋即就叫起了撞天屈:“我的差爷哎,您瞧我这又不认识字儿,哪知道上面写的是真是假?再说这也是车厂发下来的,跟我没关系啊!”
“你虽然不认识字儿,可也没碍着你满世界宣扬啊!”为首的官差冷笑数声,指着不远处的混沌摊道:“那摊主就是证人!”渴
说着,又大手一挥道:“连人带车,都给我带回衙门去!”
几个手下得令立刻动起手来,又的去捉那车夫,有的去拉车。
“凭什么抓我?!凭什么收我的车?!卖报纸的又不是我一个人!”那车夫竭力挣扎喊冤,因他生的精壮,一时几个公差竟拿他不住
为首的公差见状顿时恼了,摘下腰间的胶皮棍儿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通狠砸,直打的车夫哀嚎不止,抱着头蜷缩在地上。
等为首公差打累了,又见这会儿的功夫,街上看热闹的人已经聚集了不少,便喘着粗气大声道:“都给我看好了,这就是妖言惑众的下场!你们谁手上有那‘有戏时报’的,最好趁早交上来,若不然触犯了王法天条可没处后悔去!”
说完,便命手下将那车夫绑起来丢到车上,连人带车拉着往顺天府衙门去了。
后面围观众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,有已经看过那报纸的便给左右科普了一番。渴
听完后,有人便不屑道:“怪道要抓他,这当官能是那么容易的事儿?”
“你还别说,照这报纸上说的,像当官还真未必就有多难!”
先前那人说着,干脆从袖筒里摸出份报纸来,抑扬顿挫的念了一遍。
这篇短文荒诞离奇浅显易懂,街上倒有一多半都听明白了,只是却愈发不肯相信。
“你们懂什么?”
那人嗤笑一声,指着报纸上的文字道:“这分明是有人在像给王阁老使绊子,上面要都是假的,那还下这么大力气有个鸟用?”
众人听了这话,才有些将信将疑。渴
内中有走心的,便悄悄跑去江西会馆打探消息,再然后就有风声悄悄流传开,说那报纸上的报道乃是九真一假。
王阁老的人,确实是在江西会馆广纳贤才,且也确实曾暗示前去投效的人,只要改换门庭成为新儒,日后就能高官得坐骏马得骑。
唯一不实之处就是,人家暂时只招江西人。
这下子新儒学派顿时又被冲上了风口浪尖儿,连带着江西老表也风评被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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