史湘云半真半假的撇嘴道:“姐姐还知道说我,平素央着你求着你,你都懒得活动!”
“好啊,这是来给我设套来了?看我怎么收拾你!”
林黛玉作势欲要呵湘云的痒,湘云急忙闪身避开,连声道:“好姐姐,你若是饶了我,我这里还有一桩好宝贝给你瞧呢。”
林黛玉因顾忌她吃撑了不舒服,本也没有要真下手的意思的,当下叉着蛮腰道:“速速献来,若不是好宝贝,待会儿可要罚双份。”
“大王放心,必是好宝贝!”
史湘云说笑着,从荷包里小心翼翼翻出那枚雨花石来,先将来历用途说了,又无奈叹道:“只可惜老爷路上丢了一枚,若不然……”
“等等!”
林黛玉这时却露出惊诧的表情,旋即回头对雪雁道:“雪雁,把咱们捡的那块鸡血石拿来。”
史湘云讨过来,跟自己的雨花石摆在一起,发现这鸡血石除了大一号之外,整体形状差相仿佛,不由欢喜道:“这定是我们老爷丢的那块无疑了,姐姐在那儿捡到的?!”
“就在二门夹道那边儿。”
林黛玉说着,忽然一把将那鸡血石夺了过来,促狭道:“你说是你们家的,你叫它一声它可答应?若它不应,总得拿出些别的证据吧?”
史湘云虽知道她是在玩笑,却还是一本正经的道:“我们老爷说了,丢的那块是雄的,这块比我的大一圈,可不就那颗雄心?”
“有了、有了!”
林黛玉听了猛一拍手,嬉笑道:“你届时只在上面刻下‘雄心壮志’四字,岂不应景的紧?”
“是老爷要在上面刻字送给我。”
史湘云认真纠正之后,又道:“再说了,俗话说缺什么补什么,真要刻上‘雄心壮志’四字,也该送给宝二哥才对,我们老爷可不缺雄心壮志。”
听到‘宝二哥’三字,林黛玉便禁不住有些失神。
这阵子她依旧在为那个'情'字所困,为了解惑、为了寻找答案,她暗地里几次三番旁敲侧击,试图重新唤醒蕊官和藕官的感情,然而最终却是铩羽而归。
蕊官被收用之后,迅速的就融入了后宅,全然不见半点对旧日光景的留恋;而藕官得知这一切后非但没有怨愤,反而真心替蕊官高兴,甚至还说什么‘天意如此’。
虽然林黛玉也知道,在世人看来她们两个的选择再正常不过了,但她还是因此郁郁难解。
难道说……
这世间当真不存在能冲破一切阻碍的爱情吗?!
“姐姐、林姐姐?”
史湘云见林黛玉突然发起呆来,先唤了两声不见奇起效,又伸手在她肩头搡了一把,林黛玉这才陡然清醒过来,忙道:“抱歉,我一时有些走神儿。”
史湘云只当她是又想起了和贾宝玉的往日种种,不由后悔自己不该主动提起宝二哥来。
当下忙岔开话题,和林黛玉讨论起了,该在雨花石上刻些什么文字才好。
不过这等私密的事情,林黛玉肯定不会越俎代庖,最多也就是在大方向上给出建议罢了。
姐妹两个又闲聊了小半个时辰,眼瞅着天色渐晚,史湘云这才起身告辞离开。
等送走湘云,林黛玉独自回到里间,看着窗外的黑漆漆的夜色,又不自觉的长吁短叹起来。
这时雪雁突然探头探脑的走了进来,先假模假样的挑了挑灯花,然后又吞吞吐吐的道:“姑娘,我今儿去给宝琴姑娘送东西的时候,听到有人提起您来,说是、说是……”
“说是怎得?”
林黛玉猜到多半不是什么好话,当下挑眉冷笑:“事到如今,难道还有人嫌我碍眼不成?”
“这……”
雪雁慌乱了片刻,这才讪讪道:“我也不知道算不算——当时那两个妇人嚼舌根,说什么二太太在老太太面前污蔑您命硬,二月里因大老爷行将就木,克制不住你,所以这才惹出后来那么些祸事,还说……”
“还说什么?!”
林黛玉柳眉倒竖,一手掩着胸口,一手撑着书桌,咬牙追问:“她们还说了什么?!”
“还说,不如就让您留在焦家,让焦大爷镇着……”
饶是知道二舅母一直不喜欢自己,但林黛玉也万没想到,她会这般往自己头上泼脏水,更没想到的是,老太太竟然也……
若不然,怎么前两日三春来时,竟提都没提要接她回去的事儿?
想到继贾宝玉之后,连自小最疼爱自己的老太太也背叛了自己,林黛玉只觉心头绞痛,两眼发黑摇摇欲坠。
“姑娘、姑娘,你怎么了?别吓我啊!”
雪雁连忙扶着她靠在床上,又取了常备的药丸就着茶水喂下去。
好半晌之后,林黛玉的脸色才渐渐恢复过来。
雪雁松了口气,擦着额头的冷汗道:“姑娘别急,要我说,那边儿还真未必比的上这边自在,若再有个名分……”
“你浑说什么?”
林黛玉听她言语无忌,立刻呵斥道:“再敢妄言,看我饶不饶得了你!”
“奴婢不是妄言。”
雪雁却一咬牙,屈膝跪倒在床前:“当初湘云姑娘不就是因为,捡到了成双成对儿的金麒麟,所以才和焦大爷成就了姻缘么?今儿姑娘捡到那鸡血石,说不定也是……”
“胡说什么!”
林黛玉恼道:“要这么说,当时捡到这东西的是紫鹃,要成姻缘也是她去!”
“我们还不都是跟着姑娘?”
雪雁脖子一梗:“要我说,这或许就是天意,左右三姑娘和焦大爷的事儿也还没过明路——再说本也是咱们在前,凭什么要让给……”
“住口!”
林黛玉猛的起身扬手作势欲打,但见雪雁不闪不避,终究还是没能狠下心来,只好顺势往外一指道:“你给我出去!”
雪雁犹豫了一下,想到该说的也都差不多说了,便乖巧的起身出了里间。
等雪雁走后,林黛玉便又颓然坐回了床上。
或许是因为外祖母的背叛,让她心神剧烈动摇的缘故,以至于明明对焦顺全无半点男女之情,脑海中却还是不断浮现出雪雁方才那番话。
尤其是那句‘这或许就是天意’,竟遥遥与藕官的‘天意如此’交相辉映……
(本章完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