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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肢麻木得失去了知觉,好像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噬血骨,更像是被冻成了冰块,连仅有的支配能力都消失得无影无踪。冷,很冷,全身都在无法控制的打着寒颤。池清知道,自己现在的样子,定然是极其狼狈的。
记忆如迷路的孩子,开始乱冲乱撞,开启一道被锁紧的铁门。再次回到那个晦暗的铁屋,池清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一切,根本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又一次回到这种地方。
与此同时,房间的灯忽然亮起来,门口传来皮鞋踩在地上的脚步声。啪嗒,啪嗒,清脆,笃定,却又带着某种规律。当脚步声戛然而止,池清蜷缩在墙角旁边,看着那个出现在门缝下的阴影,紧接着,便是那张她再熟悉不过的脸。
是他毁了自己的家庭,夺走自己的一切。此刻,他朝自己走来,脸上带着虚假无比的笑容。脸颊被对方触碰,那让人作呕的感觉让池清恨不得现在就咬舌自尽。可是,身体好冷,好僵,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,更别说是做出任何反抗的举动。
“别碰我!拿开你的脏手!”大声呼叫着从梦中惊醒,池清睁开眼,愣愣的看着前方。然而,视线之前的并不是白军那张面目可憎的脸,而是白沫澄布满担忧的黑眸,还有对方还在滴水的长发,湿透了的衣衫。
短暂的迷茫被身上的疼痛破坏,池清在恢复神智的第一时间并没有马上动作,而是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,这才重新睁开双眼。首先,她可以确认,刚才所发生的一切就只是自己做的噩梦。白军不在这里,自己也不会像以前那样任由他摆布。她现在是和白沫澄在一起,而她们所在的位置,目前还无从知晓。
池清没有产生任何记忆混乱的情况,反而把自己昏迷前的一切记得清清楚楚。她和苏傲凝还有曾以恨过来救白沫澄,却没想到白席会忽然加入战斗,更没想到曾以恨会叛变。想到对方朝白沫澄开出的那枪,感受着自己肩膀上强烈的刺痛。池清知道,白沫澄被她保护得很好,自己虽然中了一枪,但应该没什么关系,很快就会有人来救她们。
“你怎么样?”等到嗓子没那么沙哑,池清才缓缓吐出一句话。她看着白沫澄充满焦虑和难过的黑眸,很想伸手去摸一摸,告诉她别这么担心,她们会没事的。然而,这个想法才出现,或者说,池清才刚想要抬起左手,却发现肩膀后面的位置疼得揪心,几乎没办法挪动分毫。这样难受的感觉让池清皱起眉头,她也有看到,在发现自己的难受之后,白沫澄眼里的愧疚更深。
“我肩膀上的子弹取出来了吗?”池清不相信白沫澄是真的如傅遥所说的那样,嗓子坏掉了无法说话。她很清楚,白沫澄不能说话的原因不是她不能,而是不想,不愿和自己说话。就好像主人对待宠物不好,宠物也不会搭理主人是同样的道理。
池清看不穿白沫澄,更无法从她没有太多起伏的表情上看出她内心的想法。所以,她们唯一的交流方式便是用言语去诉说。如今,白沫澄不再与自己说话,也是在变相的拒绝和她交谈,和她相处。
听到池清的问题,白沫澄摇了摇头。她也才刚醒来,在恢复体力的第一时间便跑过来查看池清的状况。虽然海水的冲击力很大,但所幸在两人落水的时候池清一直都紧抱着她,才导致两个人没有被忽然袭来的巨浪冲散。
想到池清在落水前看自己的眼神,还有她在大浪袭来时紧紧拥住自己的模样。那份力道强大而充满坚定,那两只手根本不像是用力气在抱自己,而是用生命,用血液和骨骸来拥抱她。仿佛她们本就是一个密不可分的整体,哪怕死亡都无法将她们剥离。
事实上,也确实如此。自己是池清的女儿,是从她身体里分割出来的血肉。她们本就应该在一起,不离不弃。
“我们在什么地方?”见白沫澄只是摇头而不说话,池清没有表露出不满。她动了动左肩,发现左半边的身子都因为伤口而变得无比迟钝。池清的神色有些恍惚,她总觉得,这次的伤似乎并不是那么简单。
再听到池清的问题,白沫澄没有回答,也没有做任何动作,而是迷茫的看向前方的海水。她不知道这里是哪里,更不知道她们在落水之后都发生了什么。她只知道,在自己醒来之后,就发现她和池清躺在这个看上去不大的小岛上,而身上的手机和枪支也被海水给冲走了。
“我想很可能是我们在落水之后被海浪冲到了这个无人岛上,放心,苏傲凝很快就会派人来找我们。”池清说着,用还能活动的右手强行撑起身体,她觉得左肩的伤很不对劲,就算是再怎么厉害的子弹,也不可能让她的大半边身子都麻掉,唯一的可能便是那个子弹被动了手脚。
想及此处,她伸手去拿别在腰间的刀,然而,手伸出去,摸到的却是一片空白。想到刚才大浪,池清想,自己的刀很可能是被海水给一并冲走了去。她有些丧气的垂下头,思索着该如何把子弹取出来。
这时,余光瞄到一抹银光闪过,池清抬头便见白沫澄已经拿了她的刀递给自己。就像以前的每次一样,不论是递枪还是递刀,这人总是把带有危险性的那面冲着她自己。如此行为,是信任,更是一种把生命托付给自己的表现。
现在,有了主要工具,池清才悬起的心也跟着降落回去。虽然没有消毒水也没有麻醉剂,但在这种地方,能够有把刀就已经是非常不容易的事。池清不怕疼,更不怕吃苦。她深知,如果不把子弹取出来,自己的伤只会更严重,就算取子弹会很疼,也绝不能任由子弹在皮肉里卡着。
身为经常出生入死的人,白沫澄受过枪伤,也在没有麻醉剂的情况下自己取子弹。所以,当池清去找刀的第一时间,她就猜到对方要做什么。见池清摸了空,露出那副略显无措的模样,白沫澄赶紧去掏自己别再腰间的刀。所幸,这把池清送给她的刀还安稳的放在那里,没有遗失。
见池清费力的把那件黑色风衣脱掉,露出内里只穿着一件背心的上半身。她左肩膀上的肌肤早已经被鲜血染得通红,一个狰狞的圆形窟窿存在于她肩膀后方偏上的位置,还在不停的往外冒着鲜血。
在刚才,池清穿着衣服,所以白沫澄没有发现。如今,对方脱掉外套,她这才看到,这两个月以来,池清消瘦的程度不会比自己好多少。那曾经看过去还有些肉的手臂已经瘦到捏不住多少肉来,就连锁骨都要比以前突出许多。
见池清因为疲惫和疼痛不停的喘着粗气,却还要自己勉强着动手取子弹。这一刻,白沫澄顾不得心里的那些别扭,更不愿看池清再吃一点点苦痛。她心疼,没有任何理由的心疼这个坚强勇敢的女人。
白沫澄在心里告诉自己,在这种时候,就不要管太多了。即便她放弃了你们之间的爱情,但她依旧是给了你生命,让你得以来到这个世界上的女人。如今,她能够过来德国看你,还为了保护你而受伤,你又有什么理由和资格,让她一个人承受这份痛苦?
反正已经伤痕累累了,也准备要死心了,哪怕再被伤的更深一些也没有所谓了不是吗?白沫澄,你到底还在执着什么?又在担心什么?难道世上还有比看到她不快乐更加难受的事?没,没有。所以,你也不该再去难过。
只要她喜欢,怎样都可以。
膝盖因为跪的时间太长而有些麻木,白沫澄锤了锤腿,从地上站起来跪坐到池清身边,再把她扶到自己的怀里,拿过那把刀替她取子弹。“怎么了?”身体忽然被抱住,池清显然没想到白沫澄会帮自己。
她有自知之明,更加清楚她对白沫澄造成了多大的伤害。所以,即便身体已经连拿刀的力气都没有,池清还是不想去麻烦白沫澄。但在此刻,这个前一秒还不愿与自己说话的人,却是主动过来帮助她。这让池清觉得不可思议,甚至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。
这一次,池清的问题依旧没有得到白沫澄的回答。她等了许久,等来的却是一片无声的回应。忽然,无力的手被另一双冰凉的手握住。感到白沫澄正在自己手心上写着什么,池清闭上眼,用心去体会对方所写的字。当最后一笔落下,池清知道,白沫澄写的是:我帮你。
“恩,谢谢了。”在这种时候,两人的关系产生了微妙且翻天覆地的变化。曾经,池清从不会对白沫澄说谢谢,而是把对方的付出当成理所当然。如今,白沫澄用她的沉默来表示对池清的疏远,后者却开始扮演起白沫澄以前的角色,连说话都是这么小心翼翼。
这样的改变说不上不好,却也不能说好。这样的池清让白沫澄觉得难受,觉得心疼,在这两种情愫中,还夹杂着那么一些不满。不知怎的,白沫澄不喜欢这样的池清。她的清,不该如此。
德国的3月份还是处于冬季,到了夜晚,仿佛连海风中都夹杂着冰渣在往两人的身上吹。池清穿的少,受了伤,两个人的身体又被海水浸得湿透。可以说,她们除了有把刀之外,几乎是一无所有。
看着那个血淋淋的伤口,白沫澄看了许久都不曾动手。不知道为什么,她替自己,替任何人取子弹的时候都可以做到无情而干脆,可对象换成池清时,却连最基本的平常心都做不到。她怕池清会疼,会难受,会发生这样那样的情况。
过了一会,白沫澄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办法,黑眸中闪过一丝光彩。她摸了摸自己因为都是骨头而显得硬朗得手臂,将其抬到池清面前,示意后者咬住。看着白沫澄那副认真的模样,池清觉得心里一暖,点了点头,却没有真的去咬,而是伸手抱住。
刀刃刺入皮肉中,刺痛引得池清的身体颤抖得更加剧烈。她死死的咬住下唇,以防止自己发出某些脆弱的声音。可身体内的冷汗却更加凶猛的流淌下来,把她本就冰凉的身子染得更湿,更冷。
没有光亮,没有镊子,白沫澄就只能睁大了眼睛,用刀子的尖部去挑其中的子弹。感受着刀刃在皮肉里穿梭的触感,还有那份皮肉被生生划开的切割之痛,池清索性放开白沫澄的手臂,改为伸手环住她纤细的腰肢,把头靠在她肩膀上轻轻蹭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