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能够相信的,只有手中刀兵和身旁同袍,你唯一需要遵守的,就是军令!”
已经被牛蛋洗脑的二狗子赶紧答应,连连保证自己绝对紧跟都头的身影。
牛蛋对二狗子的觉悟很满意,按刀扫了一眼关城内零星的儒生们,哼了一声,撇嘴道:“也不知都指挥使是怎么想的,竟然会容许这些书生在关城逗留,应该驱散才好,免得到时候碍事!”
儒生张载满腔不忿的回到营房,有心想要找先生诉说一番自己的委屈,求些安慰,一进门,却见张器正捧书而观,不时饮一口茶水,显得怡然自得。
听了张载的抱怨,张器抬起头,淡淡看了他一眼,不无失望道:“让你们到边关来,是要为国立功的,可你们连跟将士打成一片都做不到,这真到了战事爆发的时候,谁敢用我们?”
张载忿忿不平道:“我们来这里,不求任何回报,就是为了帮助他们守城!可他们却不识好歹,从不拿正眼瞧我们,言语之间,每多折辱,这几日下来,弟子们已是痛苦难当。若非有师命在前,我们早就弃之而去了!”
张器放下书册,哦了一声,“弃之而去?脾气倒是不小。你能去何处?这天下之大,你还能去何处?”
张载涨红了脸道:“大不了不出仕了,回乡下读书治学也好!”
张器神色变得冷峻,目光变得锋锐,“回乡下读书治学?好啊!你是想要你的老母妻儿,日日背朝烈日面对黄土,辛辛苦苦种地养活你?你倒是真有志气。
“你想说什么?你自己也种地?你会吗?就算你学会了,你看看那些农夫,他们一年到头可有几天闲暇?你拿什么读书治学?”
张载张了张嘴,被训斥的讷讷无言。
张器端起茶碗,凑到嘴边,却又放下,叹息一声,看着张器语重心长道:“你没有退路了,为师也没有,我们扬州儒门更加没有。你看看眼前这天下,国内承平,四海清明,失地渐复,正是举国昂扬之际。
“那意图作乱的马殷,连举事的旗帜都没有亮出来,就身首异处;岭南的刘隐,更是连忤逆青衣衙门的勇气都不敢有。大唐人人振奋,都想在即将到来的盛世中,拼得一份立锥之地,好光宗耀祖,福及子孙。
“于这等形势下,我们若不逆流而进,就会成为盛世弃子。只能在苟延残喘、穷困潦倒之际,羡慕他人的富贵显赫。你难道连这点都看不明白?”
张载脸色数变,最终只能躬身受教。
张器喝了口寡淡的茶水,见张载还不离开,就知道他心胸还未完全敞开,便道:“咱们儒门,历来都是诸侯座上宾,享受诸多尊荣恭敬,现在让你们放低身段,难免觉得不适应。
“但你们要明白,儒门所恃者,无外乎战阵士气与治理民政两点,而后者已经被青州儒门把持,我们无法跟他们抢夺。现今能够作为进身之阶的,只有战阵士气一道。而若是将士不认可我们,临战之际,他们岂会受我们鼓舞?”
说到这,见张载已经没有不服之意,张器推开茶碗,道:“从今往后,这茶不喝也罢,换酒吧。
“你传令下去,自即日起,儒门弟子不再身着青衫,全部披甲执锐,也不再单独开伙,必须与将士同甘共苦,吃一样饭,值一样的岗。
“我听都指挥使说,稍后他要派遣斥候外出打探契丹大军动静,此行要远走五十里,危机重重,你带两个弟子随行。记住,要听令行事,如果碰到契丹游骑,将士们不全撤走,你们不得后退,否则,门规处置!”
张载张了张嘴,数度欲言又止,末了,只能选择领命。
看着出门的张载,张器目光悠悠,出神良久。
从这一刻起,天下就没有扬州儒门了。
只有军中儒门。
以培养文武兼备,既能着眼战争大局,又能上阵厮杀的儒将,为核心的军中儒门。
这就是张器为门徒选择的方向和道路,不由得他们不为此奋躯。
张器没有其它选择。
但他也知道,李晔必然乐意看到这一点。
大军不能只由一家说了算,只让兵家战将掌控军队,难免尾大不掉,就算威重天下的李晔不担心,他也得为后世帝王考虑。
让儒门进入军中承起一份担子,在完成自我蜕变的同时,帮助军队变得更强,无论从哪方面说,都是上佳之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