听到马蹄响,胥吏小心地抬起头,晟丰泽已经走远了。他长长地吁了口气,直起了腰。看到卓嬷嬷仍在目送白王殿下,他堆起了满脸的笑:“嬷嬷,杨季氏既然手艺了得。是不是给她安排好一点的房间,让她单独配染料?”
卓嬷嬷微笑道:“国主兴兵攻唐,掳来唐人匠工是为了让南诏的锦业兴盛发达。这样的人才自然是要优待的。老身已经将她安置到近水居了。”
染坊临河,官员们住的地方就在河边,是单独的石头院落。白天阳光强烈,入了冬,气温在夜里骤降,甚至要升火盆御寒。比起普通染工住的竹棚木屋,强了不止十倍。
胥吏连连点头:“嬷嬷办事牢靠,本官放心。”
卓嬷嬷朝他弯腰行了礼,带着下属回了染坊。
房间干净宽大,阿金安静地侍立在侧。季英英眯着眼睛望着窗外灿烂的阳光。时间给出的机会需要安静地等待。不做点什么,她会被这种静处逼得发疯。她想起了白涯宫里那些色彩极为鲜明的锦,吩咐阿金道:“取一些南诏本地织锦的丝线来。”
听到她要研究染好色的线,阿金眼中迸发出一股神采:“奴婢这就去。”
看得出南诏人是真心希望能得到大唐织锦技艺。如果不是这场战争,季英英也许不会吝啬。因为战争,因为恨。她没办法为南诏人出力。不过,借鉴学习南诏的染色工艺,却是个好机会。
宽敞的房间渐渐被讨来的染料与丝线布料摆满。南诏山林中特有的植物染出了大唐所没有缤纷色彩。季英英乐在其中,不再苦苦望着太阳的日影月亮的圆缺。
半月后,胥吏找到了卓嬷嬷:“杨季氏调制的染料的确胜人一筹。配方也毫不吝啬地写了出来。只是下官接到了上头的命令。织造局认为她呆在咱们染坊屈才了。想让她去为织锦配色。”
“织造局?又是赵修缘?”卓嬷嬷眼中闪过不屑之意。
“如果是赵副使,下官还能应付。”胥吏指了指上头,用口型说出了清平官三字。
卓嬷嬷明白了:“这间染坊处于白崖宫的势力范围。得让王爷做主。”
消息传到了晟丰泽耳中。杜彦想让季英英刺杀自己。把她放在染坊半月不见,杜彦着急了?
“主子,只有让她呆在白涯宫才行。”赤虎直接了当地说道。
留她在身边的建议充满了诱惑。晟丰泽眼中掠过从身边飘走的彩裙。“国主不会愿意见到本王为了一个唐女和清平官冲突。”
杜彦巴不得他将季英英带回宫。那是杀死杜净的仇人之妻。自己这样做,朝臣会群起而攻之。杜彦哪杜彦,你为子报仇,想让本王众叛亲离。
不,杜彦已经知道自己在意季英英。他一定会将季英英死死捏在手中。晟丰泽突然想到了这点:“备马!”
他和杜彦在绕着弯子算计着对方的心思。绕了一圈,晟丰泽蓦然发现,除非自己对季英英不闻不问,始终都会落进杜彦布下的陷井。
风驰电掣赶向染坊。晟丰泽心里有了一丝悔意。他就不该放她回染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