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炎炎夏日,闷热之气从这座城市的上空抛洒而下,马路牙子仿佛都能冒出烟来。
保时捷里的空调温度适中,陆慎行坐在后座的皮椅上闭目养神,他想到司机给他开车门时的表情,随口问,“我长的很可怕?”
正在小心谨慎开车的司机手一抖,方向盘打偏了点,他慌张的摇头,“没有没有,七爷您威风八面,贵气逼人……”司机绞尽脑汁,“富贵逼人!”
看的出来是真为难了,陆慎行怕对方再说个什么逼人,出口阻止,“辛苦了。”
司机一脸受宠若惊,“应该的应该的。”
车里忽然传来歌声,还是首英文歌,声音充满青春蓬·勃的气息,陆慎行的脸色一变,霎时就不好了。
许是觉察到气氛不对,司机偷偷从后视镜看了一下,不看还好,看了以后他都快哭了,七爷听到洛阳的歌好像很不高兴。
“关掉。”陆慎行冷冷的说。
“是是。”司机手心出汗,看来是七爷和洛阳吵架了。
半个多小时后,司机快速瞟后座的男人,小心翼翼说,“七爷,到了。”
陆慎行下车,整整身上的衬衫走进公寓,他打开门,一股土豪之气扑面而来,瞬间霸占了视野。
知道是一回事,亲眼看到又是一回事。
他差点没站稳脚。
捧着敬佩的心情走进去,陆慎行连鞋子都顾不上换,边看边砸嘴,他打开衣橱,左手边全是各种限量衣服,花衬衫,古板西装,黑貂皮……
陆慎行拉上两侧的门,再看下去,他都要怀疑自己的品位了。
房子从家具到装饰非常无一不在炫耀着老子有钱的豪气,连地板都是那么高调奢华无内涵。
陆慎行走到卫生间,镜子里的男人高大健壮,麦色皮|肤,留着寸头,有一双小眼睛,板着脸的时候一副凶相。
他抬眼,镜子里的男人抬头纹堆了出来,他咧嘴笑,镜子里的那双小眼睛没了,只剩下一条缝,看起来很有喜感。
陆慎行摸摸下巴上的胡渣,在镜子前站了会就出去,他翻翻抽屉,金链子,金表,金戒指,还有金|条,金砖。
程天溱喜欢金子,他也喜欢,实在厚重。
不过他跟程天溱不一样,越喜欢越不愿意拿出去与人分享,巴不得藏起来。
还有个抽屉里全是各种各样的华丽相册,里面全都是洛阳,青涩的校服照,饰演不同角色的剧照,生活照,包括平时睡觉,吃饭,看书,逛街,甚至连洗澡蹲马桶的都有。
那股子爱意都满的·溢·出来了。
陆慎行合上相册,寻思去找东西全部打包出去,改变命运的第一步就是将洛阳那颗毒瘤和被感染的部位彻底挖掉。
外面的敲门声打乱了陆慎行的思绪,他出去才发现自己没关门,杵在那里的小哥直愣愣的,显然是从来没见过如此豪又土的屋子。
“找谁?”
小哥回神,控制不住地偷瞄面前的高大男人,不会是黑|道大哥的吧?他咽咽口水,看看纸箱上的单子,紧张的问,“请问是程先生吗?”
陆慎行挑挑眉毛,“我是。”
小哥把纸箱递过去,指指单子一角,“请在这里签一下名字。”
陆慎行瞥了眼收件人那里,名字是程先生,他不主动贴上去,对方就用这种小把戏提醒他,秀秀存在感。
作为一个男主角,必然是聪明的。
下午陆慎行就接到电话,来电显示那的亲亲小宝贝五个字跳进他的眼球,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,无法形容,大概就是所谓的不忍直视。
“天溱哥,我前天买了几本书,地址设置的还是原来那个,我刚才查物流信息看到包裹已经签收了,你可以给我送过来吗?”
懒的去应付对方不定期发作的健忘症,陆慎行语气冷淡,“已经寄到你学校。”他又补充一句,“全部。”
洛阳呆在那里,全部是什么意思?然后他就听到男人冷漠的声音,“你的所有东西。”
“天……”嘟嘟声传来,洛阳阴沉着脸把手机大力砸出去,最新款ll8在地上蹦了一下,翻了个跟头,屏幕破裂,电池甩了出去。
后面的助理一阵心疼,又忍不住唏嘘,能抵他半年工资。
洛阳坐回凳子上,“去买一份韭菜盒子。”他又把助理叫住,“算了,我自己去。”
收工后洛阳就去了公寓,当钥匙在锁孔里卡住,他眼中没有慌张,而是奇怪,那个男人竟然生气了。
从去年到现在,第一次半个多月没出现在他面前。
说那些赌气的话,连门锁都换了,果然是闹脾气了,洛阳抿抿嘴,有一丝轻蔑的笑意,虽然麻烦,但也容易。
陆慎行从超市买了点吃的回来,看到门口的少年,目光一沉,“你来做什么?”
被那种陌生人的目光注视,洛阳蹙了蹙眉,柔声说,“天溱哥,这是我自己做的韭菜盒子,你尝……”
陆慎行不耐烦的打断,“我问你来做什么?”
洛阳捏了捏塑料袋,眼睛渐渐红了起来,声音里带着几分撒娇,“我想你了。”
神态和语气把握的非常到位,多一分虚假,少一分僵硬,真诚动人,演技不错。
“麻烦让让。”陆慎行拿钥匙开门。
洛阳尴尬的走到旁边,他伸手去碰陆慎行的胳膊,小声说,“天溱哥,那天是我心情不好。”
回答他的是被挥开,门在他面前毫不留情的关上。
拒在门外的洛阳脸色青白交加,他握紧拳头,那个男人很不对劲,平时只要他说几句软话,对方就什么都答应。
难道看上谁了?
洛阳看看手里拎着的韭菜盒子,冷笑一声,下楼直接扔进垃圾桶,他回到学校,原本根本没把之前电话里的那句话当回事,路过门房那里时随口问了一句,“有表演系091215班洛阳的包裹吗?”
大爷拿手指在嘴里沾了一下,翻翻小本子,“有的呢。”
洛阳看到大爷给的记录后懵了,他的东西真的全被那个男人扔过来了。
“请登记一下。”大爷看少年站在那一动不动,一副受了什么打击的样子,犹豫着开口,“包裹数量不对吗?”
洛阳没说话,他蹲下来一一打开纸箱,除了几本书和一点衣物之外没别的,他平时不是在学校,就是出去拍戏,极少去那个男人的住处,更不愿意留下来过夜。
发现一个相框上面有道裂痕,洛阳大声质问,“怎么回事?”
怪我咯?大爷给自己澄清,“哎!小伙子,你这不该问我啊,这些都是快递送过来,我碰都没碰的。”
洛阳把相框砸了。
大爷吓一跳,忙喝了口水压压惊,嘴里还在自言自语,“老了老了,差点把我这老头吓出心脏病来。”
洛阳把纸箱堆到一起,吃力的抱着出去,跨过门槛时趔趄了一下,也不知道是愤怒还是什么,他把纸箱往地上一砸,“程、天、溱!”
泡在浴缸里的陆慎行鼻子痒痒,又舒服的歪向一边。
八号那天,陆慎行被程天道叫过去吃饭,他进门的时候程自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,眼皮不抬,“小叔。”
“老七,鞋子给你。”程天道把早就备好的拖鞋拿过去,“我先到厨房看看锅里的菜。”
陆慎行朝程自瞥一眼,又瞥一眼,盐汽水?好多年没尝过了。
程自被这两瞥给弄的浑身不自在,他不易察觉的开始检查衣着,从鞋子往上,着重检查裤子拉链,没发现一点脏污,也没什么不妥。
陆慎行走过去,看着程自手里的盐汽水,“还有吗?”
“没了,就这一瓶,小叔要喝吗?”程自故意那么说,等着看对方什么反应,谁知他的话刚出口,瓶子就被伸过来的一只手拿走,“我尝一口。”
陆慎行往嘴里灌了一大口,咸咸的味道,跟儿时一模一样,他伸出舌头舔了舔唇,那双小眼睛眯了起来,一脸好爽的表情。
看起来特别变|态。
程自脸色不好看,这人的言行举止都跟从前有着天差地别,那场车祸把他的生活习性都改了?
说好的尝一口就是一瓶见底。
陆慎行意犹未尽,他摸到玻璃桌上的打火机和烟盒,抽出一根点燃,往沙发另一端斜躺着,眯着眼睛吞云吐雾。
程自吸了会二手烟,扭过脸去看胳膊腿随意搭在沙发上的男人,他突然想起从前养过的那只老猫,也是这么懒洋洋的。
“别这么看小叔,小叔会不好意思。”呵笑出声,陆慎行嘴里叼着烟,侧头去拿遥控器换台。
“……”程自将脸扭回去,我看你连不好意思四个字都不认识。
程天道系着围裙从厨房出来,满身都是油烟味,“老七,中午想喝什么汤?”他挺难为情的压低声音对着陆慎行耳朵,“你上回带的鲍鱼被我拿给老三了。”
不是给,是硬要吧,陆慎行没戳穿,除了程天道,程家其他人面上对原主和和气气,恭维不断,私底下都瞧不起他没文化,满口粗语。
一边嘲笑他有几个臭钱显摆什么,一边又想方设法的贴上来分一杯羹。
尤其是那程老三,成天想着这捞点那蹭点,典型的说的比唱的好听,十句话有九句都是假的,还有一句分辨不清真假。
陆慎行把烟掐灭在烟灰缸里,拿了根香蕉剥开,“鲫鱼就行。”
程天道吃惊的嘴巴都合不拢,他想想又觉得不对,“老七,你别不是在挖苦大哥吧?”
“尽量不要放葱。”陆慎行没再多解释,他左右看看,“大嫂不在?”
提到这个,程天道的注意力被转移,脸上是藏不住的幸福,“带小米出去溜达了还没回来。”
陆慎行这才想起程天道家里还有个不到三个月的娃娃,他的第二任妻子方汶比他小十几岁,前不久刚给他生了个女儿。
老来得女,不是谁都能有这福气。
几分钟后方汶带着女儿从外面回来,热情的把孩子给陆慎行抱,“来,让小叔抱抱。”
臂弯里有软呼呼一团,陆慎行肌|肉僵硬,“大嫂,把她拎走。”
“老七,小米在对你笑。”方汶眉开眼笑,说的好像跟真的一样,“她知道现在抱着她的是小叔呢。”
陆慎行翻白眼,你宝贝女儿不到三个月,现在两只眼睛闭的紧紧的,你这么睁眼瞎真的好吗?
走过来的程自说,“阿姨,我爸喊你。”
“哎,好。”方汶对陆慎行交代两句就去了厨房,留下陆慎行在原地凌|乱。
托住小孩屁|股的手掌那里突然一热,陆慎行眉头跳起,他大步走到程自面前,弯身把小孩放他腿上,快速闪开。
湿|热的地方贴着腿|部,程自全身毛孔张开,“阿姨,小米尿了!”
厨房的方汶立刻放下菜刀,又拿了起来,旁边的程天道见她不出去,就准备自己去弄。
“你也别去。”方汶低头切芹菜,严肃着脸,“小自那个毛病得改掉,不然以后谁跟他过日子都受不了。”
十几年都没改掉,医生也看了,一点没变,哪可能这么简单,程天道叹了口气。
客厅一团乱,程自脸色大变,整个人都跟炸了一样,他绷着神经在小推车里找到新的纸尿裤摊开一兜,把小孩放车里就去洗手间,将自己的十根手指对着水龙头里里外外洗了不下二十遍。
整个过程中程自的表情是认真且专注的,好像是在做一件神圣的事。
围观到底的陆慎行眼皮跳跳,这对叔侄都不是一般人。
程天道年轻时候当过酒店大厨,做的一手好菜,色香味俱全,桌上的气氛和乐融融。
“小自,给你小叔倒酒。”
“我喝果粒橙。”陆慎行说。
桌上静了一秒,随后而至的是方汶豪爽的大笑声。
陆慎行捏捏鼻梁,感慨万千,“经历那次的事故,我发现生命真的很脆弱。”他用手抹脸,用一种尤其深沉的口吻说,“人只活一次。”
“……”然后呢?
程天道咳一声,“吃菜吃菜。”
两双筷子同时伸到蜜汁酱烤鸡腿的盘子里,非常巧的碰到同一个鸡腿,程自和陆慎行的目光隔着一大桌子菜凑到一起,谁也没打算做孔融。
第三双筷子横进来,鸡腿被夹|到陆慎行的碗里,伴随程天道严厉的声音,“小自,要尊敬长辈。”
陆慎行差点噎到,这话我怎么这么不爱听?
在两人的筷子第二次相遇时,程自皮笑肉不笑,“小叔,我记得你不吃辣,这也是人生感悟?”
陆慎行转头看程天道,“大哥,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。”
“想吃什么就吃。”把那水煮肉片放到陆慎行面前,程天道给程自投过去一个眼神“你小叔感情不顺,很脆弱,千万别刺激他。”
程自闷头扒拉米饭,浑身散发着“都别跟我说话,我想静静”的气息。
饭后方汶借着洗碗的功夫跟程天道说,“你不觉得老七今天……”她想了会才想出一个稍微符合的词,“很奇怪吗?”
程天道把门拉开一点,从门缝里往外看,他惊讶的咦了声,“老七没戴金表,脖子上也是空的。”
“房子卖不出去了?”程天道把切好的西瓜摆进盘子里,据他所知,房价一直在涨,那块挺景气的啊。
“这么一收拾,稳重多了。”方汶把抹布在碗底周围一转,“那句话怎么说来着,福祸相依,老七把祸遭了,这福肯定也有,我看他以后的日子应该不会再想以前那样糊涂。”
“我们带老七去相亲怎么样?”
“相亲?”程天道抬头,像是听到什么笑话,“老七的性向你又不是不知道,你让他去和一女的……”
“男的。”方汶说,“是个大学老师,我见过,长的一表人才,学富五车,很有教养。”
“老师?”程天道皱眉,“老七最不喜欢的就是文化人。”
“看看又不掉块肉。”方汶说,“就国庆吧,你带老七去我们常去的咖啡厅,先见上一面,合眼缘再往下走。”
程天道和方汶找了个借口去公园散步去了,把一小的,一大的,一老的三个留在家里。
大的是拒绝治疗的洁癖强迫症,让他换尿布去擦洗太残忍了,至于老的,看那架势是要做一个安静的美男子了,就差在胸口挂块请勿打扰的牌子。
陆慎行吃了两片西瓜,正觉得程天道的女儿好乖,一点都不闹,摇床上的小孩扁扁嘴巴,发出很小的哭声,然后哇的哭开了。
电视里男主角撕心裂肺的咆哮都盖不住那哭声。
程自上楼,出来时双手戴着一副手套,连到肘窝那里,他看向沙发上的男人,“小叔,把尿布递给我。”
陆慎行伸手拿了一块,调侃着说,“你应该穿雨衣。”
呼在头顶的气息让程自感到不舒服,他不易察觉的移开了些。
换尿布时,小孩忽然往前飙尿,程自衣服遭殃,薄薄的料子很快就透了,他边脱衣服边上楼,神色异常难看。
“你哥有病。”陆慎行伸了根手指戳戳小孩的脸。